Dolores

新年快乐!!!
2018首杀(标题瞎起的)
纯私设
10000字一发完
希望你们喜欢(求小心心)
新的一年一切都好!!!

 

以下

 

我们能再去看一次海吗。

 

王嘉尔生在中国的一个内陆城市。

一直到十七岁都没有见过海。

王嘉尔十七岁那年出国了，选择去澳大利亚读大学。

他从小就是个聪明得不得了的小孩，总被老师说"只要稍微努力一下，就什么都会好了"的这样一种小孩。

王嘉尔自打一直对念书这件事都不认真，就是随便混混。

但是他确实是聪明的，即便上课睡觉，考前也不怎么复习，每次考试都能稳稳地落在班里前十。

升学考试也总是压着分数线进入全省最好的学校，把身边的朋友羡慕得牙痒痒。

直到高中。

高中的时候王嘉尔最好的朋友死了。

他记得他们一起分着吃过小卖部里廉价到五毛钱一包的小零食，记得他们一起骑单车在大街上飞驰，记得他们一起在夜里打着一盏灯的广场上滑滑板...
王嘉尔花了很长时间才能够接受他的朋友病了，病得很严重很严重。

严重到自打他病了王嘉尔就见不到他几面，严重到王嘉尔还来不及完成那个集齐五十个玻璃瓶的约定，他就不在了。

他没法和王嘉尔一起去看海了。

他们曾经兴致勃勃地抓着彼此沾上泥的衣服，指着电视里蔚蓝的海，激动地约定总有一日要去什么地方看海。

王嘉尔消极了没有很久。

他从那时候就开始拼命地学习了。

学习对于王嘉尔来说从来就不是一件难事，他这么用功地学，很快就蹿升到了年级里极其高的排名。

他遇到的第一个挫折就是分科。

王嘉尔的化学和生物都是学得很好的，当然最好的还是要数数学和英语，尤其是数学，完全那种脑子转得快到不行的学生。

所有老师都很喜欢他，除了物理老师会经常有些失望。

王嘉尔学物理是最用功的，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不尽人意，他安慰自己可能是和物理没有缘分吧。

物理老师总说，"嘉尔啊，你是不是不喜欢物理啊，没用心啊..."

王嘉尔只有尴尬又抱歉地笑一笑，其实他真的是在物理上花了最多的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结果总是不如意。

到最终分科的时候，王嘉尔迫于物理的压力和数学好的优势，不得不学了文科。

学了大概半年，实在是学不下去了，抱着学医的坚定梦想的王嘉尔选择踏上了出国的道路。

 

段宜恩从小在美国长大。

十六岁那年因为父亲工作变动的原因全家移民到了澳大利亚。

和王嘉尔不同，段宜恩生活的城市本来就挨着海边，移民后居住的城市更是只要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就能看见海。

段宜恩打小就是个乖孩子，父母让做的事情一件也没有落下——譬如学中文，学钢琴。

除了段宜恩怎么样都一定要学的冲浪，他背着父母偷偷地学，不知道呛了多少腥咸的海水，才在海面上勉强能算得上帅气。

父母希望他移民之后在澳大利亚安稳地学一个商科专业，找一份收入高的工作，平平淡淡地结婚生子。

这次他没有听。

段宜恩终于发现自己并不是全无梦想的，不是父母的期望就是他自己的梦想——哪怕他曾经以为只要父母开心他就会跟着开心。

他想要学化学，他对化学是极其感兴趣的。

所以这次他顺从了自己的心，依然是背着父母。

直到段宜恩二十三岁那年拿到学校硕士毕业的资格证的时候，他的父母才不得不含着无奈气恼和激动的泪水接受他已经读到化学专业毕业这件事。

段宜恩的导师非常喜欢他，询问了段宜恩的意见之后帮他申请了一个留校任教的机会，段宜恩也答应了下来，因为刚刚毕业，工作自然是不好找的。

所谓任教，也就是让段宜恩在大学的实验室当老师，主要讲解实验事宜，帮学生们完成实验。

段宜恩有时候会想，自己是不是过得太顺利了，所有的事情都似乎一帆风顺。

直到他遇到了王嘉尔。

 

刚刚满十八岁的王嘉尔和的半年后就要二十四岁的段宜恩第一次相遇就是在大学的这个实验室。

段宜恩站在讲台的位置，侧面对着有秩序地走进来的一个个学生。

段宜恩身边还站着别的老师，正弯着腰给进来的学生递上实验服和护目镜。

只有段宜恩一个人站得笔直，看着前面的眼神也有些发愣，好像压根没看到眼前走过的学生们一样。

王嘉尔就是拿到护目镜抬头的那一瞬间看见段宜恩的，一看见段宜恩，他的心脏就重重地跳动了一下，声音敲击着鼓膜，给全身带来一阵战栗。

段宜恩两手插在白色实验服的兜里，偏瘦的身材在实验服下显得修长，王嘉尔悄悄地观察着那人从侧面也能看到偶尔在忽闪着的长睫毛，高挺的鼻梁，尖尖的下巴配着从侧面也能看到一半的锁骨。

那是典型的亚洲人面孔，这让王嘉尔不禁羡慕起来，能在实验室执教想必是非常优秀了。

王嘉尔小心翼翼地从段宜恩面前低着头走过，进到第二间实验室。

整个实验的过程中，王嘉尔都探头探脑，非常不专心，导致最后结果的误差很大。

不巧的是，这就是他们第一次"见面"了，因为段宜恩当天正好是在第一间实验室执教——对于王嘉尔来说是第一次见面，因为段宜恩正出神地发着呆，根本就没有看到这个急匆匆红了耳朵尖的男孩从自己面前走过。

 

王嘉尔第二次去实验室的时候前前后后到处看了半天，根本连相见的人的面都没见上，没有找到上次那个特别好看的老师。

但是广播注意事项和实验讲解的时候王嘉尔听见的是一个特别好听的声音，不光他觉得好听，一起来的其他同学也都低声在讨论这个广播里的声音。

低沉但是又很清晰，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广播的原因带着些沙哑，正宗的美式发音和不带什么感情色彩的叙述都让王嘉尔有一种直觉——这个声音就是那天见到的那个老师，那个看起来严肃又有点无精打采的老师，尽管王嘉尔没有听见过他说话。

 

第三次王嘉尔去实验室的时候验证了这个猜想，这也是他和段宜恩互相的正式见面。

王嘉尔被分在第一个实验室，段宜恩也在第一个实验室执教。

这天是段宜恩分发实验服和护目镜，王嘉尔从段宜恩手上接过衣服的时候低着头低声说了一句"thanks"，走到自己实验台才后悔，也不知道声音那么小，对方有没有听见。

时针转到整点的时候段宜恩在实验室最后面的位置，拿着麦克风，低头清了清喉咙才开始说话。

王嘉尔本来正在研究手里的实验器材，一听见从麦克风连着的广播里传出来第二次听过的声音，他按捺着几乎要喷涌而出的激动，偷偷地回过头。

那个长得特别好看的老师就站在后面，一只手握着麦克风，眉眼低垂，口中却清晰得如同背书一样流淌出好听的英文。

王嘉尔悄悄把身子又往后扭了一点，从他的角度可以很好地看见段宜恩。
这个老师看起来很年轻啊，王嘉尔更加"崇拜"这个人了，要是能认识的话就好了。

要是能熟络起来就更好了。

王嘉尔偷偷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藏在桌子下，只露出摄像头，对着看起来毫无知觉的段宜恩。

王嘉尔咬紧牙，小心翼翼地长按拍照键，连拍了好多张，才恋恋不舍地收回手机。

等段宜恩说完了话，走到讲台放下话筒，王嘉尔才反应过来已经说完注意事项了。

他尴尬地收回视线，还在中途和对方不小心来了个对视，收获老师嘴角一丝若有若无的微笑。

这下完蛋了，王嘉尔心里哀嚎起来，他该不会发现我偷拍他了吧。

接着就是王嘉尔更该担心的事情了，他关顾着偷看偷拍老师了，什么都没听到，这实验要怎么做...

王嘉尔同学看了眼自己身边空空的位置——他的实验搭档今天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有来，再看了看前排已经开始动手的其他同学，认命地自己研究起器材来。

"What were you doing when I was explaining the instructions?"

熟悉的声音鬼魅一般地出现在王嘉尔身后，即便是隔着他的领子，王嘉尔也能感觉到脖颈处一阵细微的热流。

王嘉尔条件反射一般地吓得往后一缩，后肩撞上了身后的人。

"I...I...was..."

王嘉尔支支吾吾了半天也说不出来，总不能告诉老师说"I was watching you"这种挑事的话把。

段宜恩本来就是知道这个学生在看自己的，甚至还偷拍了自己几张，问这么一句也只是调侃罢了，没料到这个男孩的耳朵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攀上了一圈红。

看着手足无措的王嘉尔，段宜恩很好脾气地决定手把手地教他。

段宜恩的手从王嘉尔身后伸到身前，前胸膛若有若无地擦过王嘉尔崩得紧紧的后背，握住了王嘉尔不知道往哪放的手。

腰真细。

这是段宜恩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王嘉尔被段宜恩突然的动作吓得猛地一个回头，正看到段宜恩一脸的正经——完全就是要教自己做实验的样子。

眼睛好大。

这是段宜恩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老师，你是中国人吗?"

把试剂放进蒸馏装置的时候王嘉尔侧过身对着站在身后的段宜恩悄悄地用中文问了一句。

段宜恩听懂了，但是还是想逗一逗他，于是就僵硬地站着不说话，连一点反应也不给，就好像不知道对方在对自己说话。

王嘉尔疑惑地凑到段宜恩跟前，听同学们的讨论，这个老师确实是中国人没错，难道他听不懂中文?

"老师老师?"

"哎别叫了。"

段宜恩沉不住气了，翻了个白眼，把双手插回兜里，用还比较生硬的中文一字一顿地回应。

"老师，你中文不好吧?我可以教你啊。"

王嘉尔非常诚恳地笑着，有点忐忑地把护目镜推起来，之前藏在下面的一双眼睛更亮了，让段宜恩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心动"这样一个词。

"I'm in Australia.Why do I need to speak Chinese well?"

"Cuz you are Chinese!"

段宜恩好笑地看着一下就正色起来的男孩，配合地点点头。

这小孩的英式发音还是很好听的。

"我有中文老师。"

段宜恩尽量清晰地吐出这几个字，王嘉尔被老师突然的字正腔圆镇住了，不再接话，赶紧尴尬地笑着去看蒸馏装置里的试剂瓶。

"没有那么快的。"

仿佛是为了炫耀自己的中文水平，段宜恩一反常态地说着中文。

"知道了..."

王嘉尔委屈地扁扁嘴，坐回椅子上，盯着发出细微"噗噜噗噜"的声音的蒸馏装置。

临走在讲台还实验服的时候，王嘉尔微微欠身把实验服交到段宜恩手里。

段宜恩接过去，低声对正准备溜走的王嘉尔说了一句话，让王嘉尔在原地傻傻地站了好几秒才逃跑似的离开了实验室。

"Next time let me know if you want to take pictures of me."

王嘉尔再次去实验室的时候如期见到了段宜恩。

他勾着终于来了的实验搭档的肩膀，像是完全忘了上一次在段宜恩面前的窘迫，笑嘻嘻地想跟这个聊过两句的老师热情地打招呼。

"Hi..."

出口才发现根本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名字。

"Mark."

段宜恩淡淡地报上自己的名字。

王嘉尔本来想着这样叫有些不礼貌，但是看面前年轻得不得了的老师，觉得这样称呼才更加自然。

"Mark..."

王嘉尔依然勾着自己的实验搭档，没看到对方一脸诧异的表情，重复了一遍段宜恩的名字，然后兴致勃勃地准备介绍自己。

"I'm..."

"Jackson."

段宜恩快速地截过王嘉尔的话。

这样连贯的发音好像也不难听，王嘉尔琢磨着。

"How..."

又是没问完，面前的老师就回答了。

"I have ears."

段宜恩轻轻推了一把王嘉尔，恢复冷冰冰的语气，示意他后面还有很多同学并且催促他赶紧回到自己的位置。

"Hurry up."

其实段宜恩是挺想让男孩把搭在身边人身上的手拿下来的，但是苦于找不到什么理由，所以只好是眼不见心不烦。

王嘉尔吐了吐舌，拿好自己的实验服拽着还不明所以的实验搭档溜回了自己座位上。

"Jackson，你认识这个老师?"

实验搭档压低声音问不知道是因为激动还是害羞红了脸的王嘉尔。

"不算认识..."

王嘉尔认真想了想，然后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哦..."

对方也没再追究。

整个做实验期间，段宜恩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来回在实验室里走着，查看大家是否都按照实验规定在操作。

其中一次经过王嘉尔的时候，王嘉尔恰好抬头，跟段宜恩的眼神撞了了正着。

王嘉尔"唰"地把头低下去，显得有些刻意。

段宜恩擦身而过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伸手拽了一下王嘉尔的耳朵，在他耳边用广播的时候那种刻板的声音说了一句。

"Keep up with your experiment.."

王嘉尔伸手捂住被段宜恩揪过的耳朵，心里默念：明明是你也在看我，怎么最后成了我的错了...

他没看见段宜恩悄悄攥紧了那只有他耳朵温度的手。

下一次见面来得很快，却不是在实验室。

段宜恩和王嘉尔在校园里的餐厅遇见了对方，王嘉尔正抱着手机站在点餐口一边等着，段宜恩正好走过来。

王嘉尔刚好发完一条信息，推了推鼻子上那副没有镜片的眼镜，抬起头看见穿着私服的段宜恩——红黄撞色的长款帽衫，浅蓝色的破洞牛仔裤。

王嘉尔默默地低头打量了一下自己早上随意披着的黑色外套，觉得这个Mark老师完全不像老师，反而像是要去踏青的学生。

果然只要脸长得好看穿这么张扬的衣服也完全没问题啊。

王嘉尔把手机揣回兜里，扬起手跟段宜恩打招呼。

段宜恩的视线落在王嘉尔身上，点点头示意看到了，然后就开始点餐。

王嘉尔站在不远的地方隐约听见他老师和店员的对话，大概是店员问Mark今天没课吗之类的，老师也只是点点头。

段宜恩自然地走到王嘉尔坐的那张桌子，坐在已经开始吃东西的学生对面。

王嘉尔嘴里还嚼着东西，看到段宜恩坐下之后就加快了咀嚼，把嘴里的东西吞了下去，等吞完了才开口。

"老师你的衣服很好看啊。"

王嘉尔不喜欢撒谎和奉承，他是真的觉得老师穿这样一套衣服显得阳光朝气，所以他毫无保留地夸奖，语气里还有羡慕。

"你就这么喜欢说中文?"

"Didn't your teacher tell you that you are supposed to speak English as much as you can?"

段宜恩没接王嘉尔的话题，用中文和英文分别问了两句。

"喜欢。"

王嘉尔简洁地回答，咧开嘴笑。

他对自己的英语口语还是很有自信的，而且他觉得——英式发音的人跟美式发音的人这样聊天会很奇怪。

"老师你是哪里人啊?"

王嘉尔坚持不懈地用中文跟段宜恩搭话。

段宜恩拿起叉子开始吃东西，空档里回了一句。

"LA。"

"怪不得你英语说得那么好!"

段宜恩觉得王嘉尔恍然大悟的表情除了搞笑之外还带着点可爱。

可爱?

这是该对学生产生的想法吗，段宜恩赶紧咬了一大口面包压惊。

"哎，老师。"

王嘉尔叫了段宜恩一声，接着从自己的三明治最尾端掰了一块下来，递给他。

"你尝尝这个!"

段宜恩犹豫了一下，本来想说自己在学校这么多年，餐厅里这些东西已经都试过了。

王嘉尔看到段宜恩犹豫的样子，嘴微微嘟了起来，语气也有些急促。

"这边是我没吃过的!老师你不要嫌弃啊，尝尝看嘛，这个真的很好吃..."

段宜恩伸长脖子，一口咬下王嘉尔掰下来的那一块歪七扭八的三明治。

他确定自己的唇碰到了王嘉尔的指头。

王嘉尔立马就闹了个大红脸，触电一样地把手收了回来。

"怎...怎么样...好吃吗?"

王嘉尔充满期待地问，看到段宜恩点头。

段宜恩其实只是回味了刚刚与男孩的手指相碰的那个瞬间。

受了蛊惑，段宜恩这样评价自己的行为。

自然也没有看到王嘉尔把手藏在身后，细细地摩挲被柔软触感覆盖的那一部分。

然后王嘉尔也埋头专心吃起东西来，分不出心思来跟对面的老师说话。

段宜恩本来话就不多，也安静地吃着自己的东西。

王嘉尔吃完，收拾好，端起餐盘，临走时起身弯下双腿，半蹲在段宜恩身前，亮出月牙一样弯弯的眼睛。

"老师，改天见。"

段宜恩没回话，伸出手用指尖轻轻抵着王嘉尔光洁的额头，仿佛被灼伤之后猛地收手才意识到这个动作有多暧昧。

王嘉尔只是笑着，也没往后躲。

段宜恩盯了一会儿这个学生的眼角——这么大幅度地笑着，眼角都没有任何细纹。

年轻真好。

再后来，王嘉尔被邀请参加了其他学生组织的某个活动——去海滩，他在电话里短促地叫了一声，捺下满腔激动积极地答应了。

等挂掉电话，王嘉尔除了激动还泛上几丝感慨。

他想起了年幼时的玩伴。

终于能去看海了。

但是也只有我一个人了。

段宜恩被他好几个学生一起拖去参加活动的时候内心是非常拒绝的。

他不喜欢海。

并不是一直就不喜欢海，但是段宜恩从小都住得离海太近了，失去了最初的热情之后，对泛滥的深蓝产生了一种难以克制的厌恶。

厌恶它的平静和汹涌。

但是不知道那几个学生怎么就知道了段宜恩那天没课，不管不顾地就把段宜恩拽了去，说什么都是些性格很不错的学生。

段宜恩见到脸上带着小括弧的男孩的时候觉得也许来这一趟也不是什么很大的损失。

"老师?"

王嘉尔惊讶地张大了嘴，然后又活泼地向段宜恩挥手，即使他的这个老师看起来一脸不情愿。

"嗯..."

段宜恩闷闷地应了一声。

"老师你跟学生混得这么熟的啊?"

王嘉尔笑嘻嘻地靠上来，走在段宜恩身边。

"不熟。"

段宜恩不给面子地回了一句。

王嘉尔也不恼，还是笑呵呵的样子，应该是心情非常好。

"老师啊，你多少岁?"

"..."

段宜恩斜眼看了一下都快蹦起来的人。

这男孩应该也成年了，看起来怎么还是这么不稳重。

"老师?"

王嘉尔看段宜恩没回答，扬起声音接着问。

"有25岁吗?"

这下段宜恩是真的不爽了，表情应该也更臭，沉声道。

"我看起来那么老?"

以往跟其他同事一起去聚餐或者玩的时候，总会被说看起来太小，连去酒吧都有时候会被要求出示身份证明。

"我专门往老猜的。"

王嘉尔做了个有点夸张的鬼脸，引得段宜恩又是一个皱眉。

"因为说实话老师你看起来太年轻了..."

"说你跟我是同龄看起来都很合理..."

段宜恩冷哼一声，表示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

"Jackson!"

身后几个男生窜了上来，熟稔地拍王嘉尔的肩和后背。

"Hey bro!"

王嘉尔也一个个拍回去。

段宜恩暗暗打量了一下这几个学生，发现他们都是中国人，接下来王嘉尔和这些人的中文对话也印证了段宜恩的猜想。

"Report做完了吗?"

其中一个男生苦着脸问王嘉尔。

"还没开始做啊，还有两周呢急什么..."

"废话你这么学霸当然不急了!"

另一个男生用忿忿的语气插了一句。

"去去去我不是一直都是不到due day 不交作业的吗，少瞎扯..."

"好好好..."

男生妥协，然后看见站在王嘉尔一边的段宜恩，压低声音小心翼翼地问王嘉尔。

"这是..."

应该是把段宜恩当成是王嘉尔的某个其他班的朋友了。

王嘉尔愣了一下，故意做出一副神秘的表情，也压低声音。

"这是实验室的老师啊。"

"我去..."

男生被吓了一跳，收到段宜恩的一个冷冷的眼神，立刻把准备好的那句"开玩笑的吧"给吞了回去，认怂地低着头跟段宜恩打了个招呼。

"Hi Mrs..."

然后一帮人不轻不重地分别撞了一下王嘉尔，脚底抹油一般跟王嘉尔打了个招呼就溜走了。

"我们先去前面了啊。"

等人都走了之后，王嘉尔回过头来，仿佛要自证一样冲段宜恩说。

"看吧，老师你年轻的不得了..."

段宜恩又回忆了一下刚刚的场景，抓到了一个他发现的重点。

"你语速很快。"

"啊?"

王嘉尔不知道段宜恩为什么忽然说这样一句。

"是还挺快的，我妈以前就老说我说话很着急的样子，太快听不清楚..."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王嘉尔还是很认真地在承认和解释。

"那你为什么放慢?"

段宜恩突兀地问了一句。

这下王嘉尔是真不明白了，乖乖地问。

"什么意思?"

"为什么跟我说话的时候会放慢语速。"

段宜恩发现王嘉尔跟他的朋友说话的时候非常快，但是到跟自己说话的时候就明显刻意放慢了速度，一个字一个字地发音。

"那个啊..."

王嘉尔本来还没意识到，被段宜恩一问，才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你的first language是英语嘛，我硬要跟你用中文对话，当然要放慢了..."

段宜恩点点头，勉强接受了这个答案。

海边。

王嘉尔看到海的第一眼。

跟电视里的海真的是很像的啊，一整片都是蓝色，颜色不均匀的蓝。

宛如镶边一样的白色浪花在层层叠叠的最边缘处，清脆地拍打着礁石。

"哇啊啊啊啊啊!"

王嘉尔捂着嘴叫了起来，叫完才发现这个行为有点太少女了，瞪着提溜提溜转的眼睛四处看了一圈，确认并没有别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段宜恩看到了，他站在稍远一点后面的位置，凭借非常好的视力把王嘉尔一系列有点傻气的动作通通收紧了眼底。

现在他得怀疑这个男孩到底有没有十八岁了。

到底是孩子啊。

段宜恩无端地就羡慕起王嘉尔的这个年纪来，经历过之后，才觉得十八岁的时候是多么美好。

本来段宜恩是不打算靠近海的，就在岸上好整以暇地看着这帮小孩闹。

但是他看到王嘉尔迈着步子就往海的方向跑，单凭背影都知道王嘉尔激动得要死要活，不知道怎么动了心，也慢慢地跟了上去。

走到已经蹲下去在玩水的王嘉尔身边，段宜恩站得笔直，眺望着海看不见的边际。

"这么喜欢海?"

"我第一次见到海啊!"

王嘉尔毫不羞怯地回答，捧起一手海水，站起来得意地伸到段宜恩身前。

段宜恩扭过头来看王嘉尔，从手一直看到挽起一点的裤腿，男孩的脚踝和一小截小腿应该是因为不常晒太阳的原因，皮肤很白，沾上一些海水，在阳光下隐隐发亮。

"老师你不喜欢吗?"

段宜恩正要往后缩一下，正对上王嘉尔的眼睛。

那双眼睛漂亮得紧——段宜恩只能想到漂亮这么一个不太适合用来形容男孩子的词了。

段宜恩就没见过这么好看的眼睛，黑白的比例十分恰当，里面像是藏了一片星辰又深不见底，因为兴奋地缘故弯成好看的弧度。

让段宜恩也被感染得想笑。

段宜恩也确实笑了，即便他确实是不喜欢海的，他也觉得这个时候看着男孩把脚埋在海里，海也没有那么糟糕。

"喜欢。"

接着王嘉尔就猛地一下把手里的水往段宜恩身上泼过去，看着段宜恩忽然变得狼狈的样子大笑了几声，撒了欢地跑开了。

"有你这么对老师的吗!"

段宜恩无奈地抹了一把溅到脸上的水，冲着王嘉尔吼了一声。

王嘉尔回头瞪着眼睛，摇头晃脑地吐舌头。

"有啊。"

"你就不怕我给你fail?"

段宜恩眯起眼睛，威胁性地开口。

"你是那么不讲理的老师吗?"

王嘉尔毫不在意地反问，甩下段宜恩跑远了。

"老师，你在LA长大的，应该经常可以见到海吧?"

回去的火车上，王嘉尔硬是拽着段宜恩坐在自己身边。

段宜恩的眼神习惯性地去找男孩的眼睛，发现对方并没有看他，而是聚精会神地盯着窗外。

"可以。"

从侧面看过去只能看到王嘉尔的嘴角，微微翘起来，说不清楚是真的高兴还是故意扬起这样一个角。

"怎么了?"

段宜恩是想关心一下男孩的，只是没想到问句这么快就出来了。

"老师，你知道吗，一起去看海是我和一个朋友的约定。"

王嘉尔的语气听着轻松，却又有些不易察觉的压抑含在其中。

"嗯?"

段宜恩没有问是什么朋友，或者什么约定，如果王嘉尔愿意说，他自然会说的。

"小时候最好的朋友，后来生病死掉了。"

王嘉尔依然没有转过头，盯着窗外，不知道那双眼睛里是不是盛着泪水。

段宜恩其实不太想看见他这样的表情。

于是段宜恩揽住了他的肩膀，用力把人往自己怀里拽。

王嘉尔的头猝不及防地装上段宜恩的胸口的时候，王嘉尔抬起头来看了一眼段宜恩，然后乖乖地把头埋在他胸口。

眼神里除了一闪而过的惊讶之外，只有感激。

段宜恩不知道为什么不希望这双眼睛里是感激，他想看到男孩噙着笑看向自己，想看到男孩的眼神是欣喜。

如果能是喜欢或者依赖就好了。

段宜恩惊讶于自己本能的想法，听着王嘉尔缓缓的叙述，无奈地去触摸男孩头顶偏细软的头发。

王嘉尔顿了一下。

然后又接着讲了下去。

过了一会儿，王嘉尔没动静了，段宜恩低下头去看。

男孩的眼睛闭上了，睫毛也没有轻颤，明显是睡着了，嘴唇微微张开，可以看见里面藏着粉色的柔软舌头。

柔软?

段宜恩不知道这天第几次被自己的念头吓到了，他竟然在臆想着自己学生舌头的触感。

唉，Jackson，段宜恩狠狠地闭了一下眼睛。

我完蛋了啊。

段宜恩已经有很久没见到王嘉尔了。

大概有...段宜恩颇有些矫情地数着日子，两个月。

眼看着就要放假了，王嘉尔的课和段宜恩的班次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总是错开。

竟然有些想念。

应该说是非常想念。

段宜恩隐约觉得自己这样是不对的，不应该这样地惦念一个学生，除了姓名班级之外一无所知的学生。

也不算是，段宜恩宽慰自己，他还知道对方笑起来的时候最好看，眼角一丝细纹也没有，干净得像是不小心误入人间的天使。

想完段宜恩就在心里狠狠地啐了自己一口，年纪这么小的孩子，不应该是他想念的对象。

他知道目前状况来看，Jackson不再出现在他面前对他来说再好不过，因为这个男孩会让段宜恩失控——不然也不至于在第一次见面段宜恩就从背后"拥抱"了他。

控制不住地想要接近他，控制不住地希望触碰他。

而且到现在，段宜恩连王嘉尔的电话都不知道。

他心里微微一动，忽然想到自己老师的身份——也许可以动用教室权限去查看一下那个男孩的个人资料。

但是很快他就泄了气，因为Jackson是中国人，本名肯定是不叫Jackson的，段宜恩又没有他的学生id，自然是不可能查的到的。

有些浑浑噩噩地过了几天，已经是放假前的最后一天了。

段宜恩上完最后一节实验课已经晚上七点了，办公室里已经除了他之外空无一人，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整理资料。

"叩叩。"

两声敲门声。

段宜恩不知怎么就听出了敲门人的不安和犹豫，他没抬头，说了一句"Come in please"，招呼来人进来。

来人的脚步磨磨蹭蹭的，过了好一会才挪到段宜恩跟前，段宜恩从资料里腾出空来，抬起头。

"老师..."

这样固执地用中文叫他"老师"的，除了Jackson还有谁。

王嘉尔有些局促地站在段宜恩跟前，段宜恩打量了一下他——眼底下一层淡淡的黑眼圈，明显是因为缺乏睡眠和思虑过度带来的憔悴感。

段宜恩忽然一下就释怀了，积攒了很多日子的纠结忐忑全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

原来他从来就不是一个人在想念。

王嘉尔从身后拿出一张纸，猛地拍在段宜恩面前，表情是一副...视死如归。
段宜恩想了半天想到这么一个成语，觉得好笑，又不想破坏小孩的紧张感，拿过那张纸去看。

学生个人资料。

"因为...我觉得老师你还不了解我，虽然我也不了解你，但是我是真的很想了解你，但是总是我希望你能了解我..."

"啊我在说什么啊!"

男孩气恼地挠了挠头，手在面前胡乱地挥了几下，似乎要找回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溜走的逻辑。

"慢慢说。"

段宜恩这么多天终于第一次真心地笑了起来，翘起腿来用仰视的姿态看着王嘉尔因为紧张而绞在身前的双手。

"我是说..."

"老师。"

"我们能再去看一次海吗。"

段宜恩的嘴角上扬到了一个从未有过的高度。

"你可要想清楚，我可不会因为这样就给你的实验打高分噢。"

王嘉尔终于也露出了进办公室以来第一个笑，他松开了绞在一起的手，蹲下来，把手按在段宜恩的双膝。

"当然啊，你可是最大公无私的老师。"

  

                            –FIN–

ps.欢迎评论欢迎提意见~  另外我那篇兔精的没弃啊正在努力地写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