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风纯私设
任性公子段×少年老成将军嘉
两条线同时一起进行
过去(粗体)和现在
带一小部分谦斑和范二(单箭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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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下
"公子。"
"下雪了。"
台阶上站着一个面色苍白的少年。
说是少年,看着有二十七岁上下了,周身却没有意思年轻人该有的鲜活劲儿。
着厚厚的衣裳,依然看得出瘦削到让人怀疑他是否还立得住,最外面披着一件雪白的袍子,整个人就好像要融进冬天的这场初雪一样。
他的脸上只有细微的表情,分辨不出是忧虑还是担心,或者二者皆有。
身边站着两个更年少些的男孩,约摸着是十五六岁,嘴里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少年说着话。
"您要不还是进屋去吧..."
"屋里头暖和,免得冻病了,下次林大夫来的时候又要骂了。"
另一个男孩伸手打了一下刚刚说话的男孩的头。
"斑斑你乱说什么呢!"
被称为斑斑的男孩是其中比较瘦小的那一个,总被人说瘦得像猴儿,细胳膊细腿的就怕一阵风来了都能刮折。
斑斑灵活地在另一个男孩再出手之前往后躲开了。
"金有谦!"
"没大没小啊你,我可是比你长上一岁啊!"
被点到名的男孩吐了吐舌,毫不在意地再次伸手去拽斑斑的头发。
"别闹了。"
站在中间的少年开口了,淡淡地制止了两人的打闹。
"我想出去走走。"
两个男孩被吓了一跳,斑斑更是不稳重地伸手拽住了少年的手臂。
"公子!"
"您又乱想什么呢!"
"这雪下得这么大,您哪能到处乱跑啊!"
金有谦和斑斑难得站在同一战线,跟着也劝着。
"是啊,而且您要是上街去,保不齐人家又要说闲话了..."
还没说完,被斑斑一把捂住了嘴。
"快闭嘴吧你!"
然后两人皆是小心翼翼地看向少年。
少年见两人歉疚的样子,轻笑出声,眉梢都染了些笑意,带动着眼角微微往上扬起。
"干嘛这么看着我。"
"你们说得没错啊。"
然后转了个身,慢腾腾地往屋里走去。
"不去遍罢了。"
段宜恩第一次见到王嘉尔的时候还是个什么都不懂的娇生惯养的小公子,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他活到十三岁都还没有遇到过挫折。
段家财大势大,生意做得那叫一个大,段家要是敢说第二,没人做的了第一。
段宜恩出生的时候段家更是恨不得昭告天下自家得了个儿子,以至于这城里就没人不知道段家的公子。
相貌好,身形好,段宜恩刚过了十二岁就开始有各种各样的人上门提亲,出门也总是被一大帮侍从簇拥着,出入各种游乐场所。
段宜恩更是个典型的不思进取的公子哥,身边人都恨不得把他当爷供着,他也乐得自在,从没把谁放在眼里。
直到段宜恩往王家围墙里丢石子砸中一个正在练武的五六岁小孩,试图用大把的金子了事,却被王嘉尔教训了一顿。
王嘉尔那时候也不大,才年长段宜恩两岁,但和段宜恩却全然是两幅模样——颇有少年老成的意味。
王家是将军世家,王父就是朝廷里一等一的大将军,王嘉尔也不例外,小小年纪就开始练武。
王父早些年就战死了,在王嘉尔七岁那年,突然就变成了没爹的可怜孩子,硬生生是自己扛下了家里一半的重担,十岁就开始训练那些想学武的小孩,把王家打理得井井有条,雇了几员得力的大将,生意上也是风生水起,同时把王母照顾得一丝不苟。
王嘉尔七岁以后,再见到他的人总是叹惋他命运的凄苦,夸赞他不符合年龄的成熟。
要知道,王嘉尔本来也是个娇纵蛮横的孩子,小时候的他练功会偷懒,会靠着撒娇哄得王家的丫鬟们都跟吃了蜜一样。
这大概就是命,王嘉尔的脸上再也没见着那种无忧无虑的笑,也再没听他的甜言蜜语说给过谁听。
以往在他俩还小的时候,城里头的人还乐于讨论哪家的公子长大了会更英俊,段家和王家背负的期望那是一直持平的。
后来城里的第一美男子就直接成了段宜恩,倒不是说王嘉尔不如段宜恩好看,这两人都是一等一的秀气英俊,只是王嘉尔明明年纪不大,周身却总是散发着可怕的气场,旁人都不太敢靠近,压根就瞧不仔细。
王嘉尔力气大,拎着段宜恩的衣领就把人拽了起来,段宜恩卯足了劲儿挣扎,脚尖愣是触不着地面。
"你放开我!"
王嘉尔不吭声,也不松手。
"你...你你你!知道我是谁吗!"
段宜恩挣扎累了,两手没劲地耷拉下来,垂在身侧,拔高音量试图恐吓对方。
"道歉。"
王嘉尔完全不在意段宜恩的恐吓,面无表情地把段宜恩拎着转了个方向,面对被砸到的小男孩。
小男孩其实也没受什么伤,就是脸颊上擦破了一块皮。
他多少是认识段宜恩的,归功于段宜恩张扬的性子,又没受多严重的伤,所以小男孩有些局促害怕地揪着自己的衣角,不安地看向王嘉尔,低声说了一句。
"我没什么大事...就不用道..."
"与你无关。"
王嘉尔也不像是护着男孩的样子,打断了他,继续用平淡的语气说。
"无论你有没有受伤,是他犯了错,就应该道歉。"
其实王嘉尔不认识眼前这个衣着华丽的男孩,只是觉得这样糟糕的性格配不上这么一张精致的脸罢了。
段宜恩哪里受过这种委屈啊,一股火气窜了上来,又扬起手胡乱往身后的人身上招呼去,裂开嘴就骂,难听到让周围一圈来练武的小孩都捂住了耳朵。
王嘉尔终于变了一个表情,皱起了眉头,吓得段宜恩一个哆嗦,以为对方就要把他在这里灭了口。
"段公子!"
段家的侍从终于找到了忽然失踪的自家公子,看见他另一个年纪不大的孩子这样"欺负",赶忙冲上前来,摆出抢人的架势。
"蠢货!"
段宜恩看着围成一圈却迟迟不敢出手的侍从,急得直冒汗。
"还站着干嘛,还不快救本公子!"
"是!"
侍从们一愣,这才蜂蛹而上。
王嘉尔一看便知道了,敢情这小子是权贵的家的公子,怨不得这么嚣张跋扈。
他一个闪身躲开一个侍从的一拳,左腿微微弯曲,右腿快速贴着地面一扫,面前的几个侍从立刻人仰马翻,露出一片空地来。
王嘉尔在段宜恩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松开了手,把人"扔"在那块空地上,害得段宜恩一个趔趄差点栽倒。
段宜恩眼疾手快地抓住了一个侍从,这才站稳,不甘心地瞪了王嘉尔一眼,没什么气势,倒被王嘉尔看出了几丝顽皮的孩子气。
说到底,他们都是孩子啊。
即使吞不下这口气,段宜恩也明白对方是厉害的角色,现在再打下去对他有害无益。
审时度势这一点段父还是教过他的,段宜恩招呼侍卫们和他一起离开,还不忘给王嘉尔留下一句"狠话"。
"你给我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公子公子!"
斑斑围在少年身边嚷嚷着。
"怎么了?"
少年的声音很是好听,低沉却又不沙哑,是清冷的,可总无端让听的人生出几分情意,瘙得人心痒痒的。
"你忘啦,之前说好的,林大夫今天要来啦!"
还不等少年说话,有谦就抢在前面冷哼了一声,捏尖了嗓子怪里怪气地调侃斑斑。
"哟,林大夫要来,那也是来看公子的,与你何干,你又何至于如此激动?"
"难不成..."
然后金有谦坏心地捏了一下斑斑有些发红并且气鼓鼓的脸颊。
"你喜欢林大夫?"
"好你个金有谦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
斑斑龇牙咧嘴地就要捏回去。
"好了好了。"
"你们上别处玩去。"
少年还是耐不住吵闹,开口驱逐两人。
"啊..."
有谦委屈地扁扁嘴,被斑斑报复般地拉着腰间的带子往门外拽。
"好的公子,您歇息吧。"
出了门外,金有谦才把斑斑的手拿开,有些不满意地做了个鬼脸。
"干嘛,有咱俩陪着公子,他不是多少有些意思吗?"
斑斑叹了口气,拍了拍衣裳边缘的雪。
"怕是这样,会让他想到段公子吧。"
"毕竟,听林大夫说,公子也是咱俩这个年岁结识段公子的。"
金有谦听到第一句是噤声了,到斑斑说了第二句就又噼里啪啦说开了。
"哎呦又是林大夫..."
"左一个林大夫又一个林大夫的,你到底是有多喜欢林大夫啊..."
失了调侃的意味,要多酸有多酸。
"金有谦你有完没完啊!"
斑斑也是真有些生气了。
"你明明知道我..."
借着激动的劲冲出了前半句,结果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
金有谦倒是收了声,眼巴巴地盼着斑斑收进肚子里的后半句。
斑斑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了。
"我..."
"哎算了。"
然后恶狠狠地伸手推了一把对方。
"金有谦你笨死得了!"
被骂了的人反而开心,轻易就接下了斑斑没怎么用力的一掌,反抓住他的手腕。
大拇指和中指能轻易环住还余出一截的纤细手腕。
"带你去集市上逛逛?"
"走啊!"
好不容易能外出一趟,斑斑一下子就高兴了,刚刚的情绪全抛掉了。
"你方才说什么?"
金有谦半眯起眼睛。
"走啊!"
斑斑仰着头又激动地重复了一次。
"不是。"
"上一句。"
金有谦把斑斑的手掌也收到自己手心里,斑斑的手软得不得了,想用"柔若无骨"这个词来形容,却忆得上回因为这词被斑斑咬了一口,便没再说了。
"金有谦..."
"你..."
斑斑意识到金有谦要捉弄自己,眼睛一转。
"别笨死了啊~"
"斑斑你找打!"
屋外的声音愈发远了,屋里的少年挪动了一下屋子角落里的暖炉,几不可闻地叹了一口气。
坐回床沿,他轻轻阖上了眼。
又一个冬天到了。
段宜恩本着有仇必报的宗旨,即便从几个丫鬟那了解了王家是将军世家,也没有退缩的意思,带着浩浩荡荡一群人在三天时候又一次踏上了王家的府邸。
我们的小公子被几个仆人架着,从围墙探头往庭院里看去。
那天得罪他的那人果然在呢,带着一群孩子在练功。
段宜恩这下终于看仔细了,那天那个人长得真是不赖。
不止是不赖,段宜恩凭良心说,应该称得上是他见过的除自己之外最好看的男孩子了。
明明年龄也不大,怎的偏要板着个脸?
段宜恩琢磨着,那双大眼睛笑起来定是更好看的。
看着那人练武漂亮的姿势,让人眼乱的招式,段宜恩更是打从心眼里佩服——他一直就觉得这样的人很威风。
心中升起一丝对那些跟着练武的小孩的羡慕,转而又生生挥去了这羡慕,段宜恩要想什么,什么没有啊。
没偷看一小会儿,王嘉尔就发现了围墙外边的异动,看见了摇摇晃晃的一个小脑袋。
眼看也到了训练结束的时辰,王嘉尔把来练武的孩子都送出了大门,这才走回到围墙旁边。
段宜恩这下才明白自己被发现了,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完全忘记了自己此行的"报复"目的,然后仰起脸来对着脸上还淌着汗水的王嘉尔说。
"你教我练武吧!"
王嘉尔就当什么都没听到,转身就走。
"喂!"
"你聋了吗!"
段宜恩哪里被人这样无视过,急得跳脚,却又因为被人架着的姿势太尴尬,不好做出过大的动作。
王
嘉尔停下了,偏过头,撂下一句"不收"之后就继续往庭院内的屋里走去,完全不管段宜恩在背后大呼小叫。
虽然据说段宜恩回到家里气得砸了一堆价格不菲的瓷器,一连两顿饭都拒绝吃,然而我们的小公子并没有被一次的挫折和无视打倒,两天之后就又踏上了去王家的路。
这次是一个人。
段宜恩自己觉得还挺聪明的,这次他准备直接翻墙潜进王家内部,杀到那个什么什么...
那个人叫什么来着?
算了。
杀到那个人面前,非让他收了自己不可。
这个想法在段宜恩从围墙上直直地掉下去砸在地上摔得浑身就像散了架一样的时候动摇了一下。
段宜恩疼得倒吸了一口冷气,揉着胯部,怀疑自己是不是还能站起来。
一抬头,目光就撞进了王嘉尔的眼里。
那双平静无波的眼睛,谈不上温柔,也不是太过冰冷,段宜恩感觉自己快要被什么莫名的力量拽进去了。
"疼吗?"
"能站起来吗?"
段宜恩眨巴了一下眼睛,终于确定眼前的人是在和自己说话,也许是不希望被看扁,段宜恩边摇头边赶紧用手撑在身边的地上站起来,自认为潇洒地拍了拍衣裳上的灰。
"不疼。"
"那就赶快走,门在那。"
王嘉尔穿着一身海蓝色的衣裳,腰间一条较宽的同色腰带,不似前几次见到时的穿着白色练武服的感觉,配上本就精致的脸庞,平添了几丝文雅的气质。
他皱着眉头,只一眼扫过穿着一身鲜红色的段宜恩,似乎有些嫌弃,又好像并没有很在意,毫不客气地指着大门的方向。
"我要你教我练武!"
段宜恩没有走的打算,一把抓住了王嘉尔的袖子,以免他再次走开。
"我说了。"
"不收。"
王嘉尔仍然没有动摇。
"我有钱!"
段宜恩显然误会了王嘉尔的意思。
"我是段家的公子,有的是钱,你要多少有多少!"
"只要你肯教我,无论你要多少,我都能给你!"
王嘉尔的眉头皱得更厉害了,眼底如同寒霜一般,透露出不屑,一字一顿地重复。
"我,不,收。"
"我不管我就是要跟你学!"
段宜恩耍无赖起来也是有一套的,拽着王嘉尔怎么也不撒手,有着"不答应就一直拽着你"的气势。
看着段宜恩脏兮兮的小脸和誓死不愿放弃的表情,王嘉尔几乎被逗笑了,最终不过是露出一个有一点点滑稽的微微扬起嘴角的表情。
段宜恩本来要笑话王嘉尔的表情的,想了想自己的处境就还是放弃了。
王嘉尔想,这种娇生惯养的公子,只要给他吃点苦头他自己就会放弃了。
于是他换上了哄骗小孩的语气。
"我收人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
段宜恩再怎么老成,心性上仍旧是个十三岁的单纯孩子,立马就上钩了。
"扎马步两个时辰。"
"两个时辰?"
段宜恩惊得瞪大了眼睛,被这个时间弄得不知所措了起来。
"你会扎马步?"
王嘉尔的兴趣被激起了一点。
"会一点..."
段宜恩闷闷地应了一句。
段父在段宜恩小时候也想过要把段宜恩培养成一个文武双全的孩子,给段家长脸。
但奈何段宜恩只学了个扎马步就躺在地上撒泼打滚,怎么都不愿意了,段母心疼段家唯一的孩子,所以这件事就只好这么作罢。
"还想学吗?"
王嘉尔好笑地看见段宜恩的脸色突变,乘胜追击。
"..."
段宜恩低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抬起头来定定地看着王嘉尔。
"要。"
"那你在这扎马步吧,我在屋里看着。"
"要求是姿势标准,坚持两个时辰。"
王嘉尔露出一个不带什么感情的微笑。
"要是坚持不住了,随时喊停,随时都可以走。"
段宜恩的马步刚扎下去,王嘉尔就小小地吃惊了一下。
他本以为段家小公子不学无术,除了吃喝玩乐没什么能做的,不想段宜恩的马步扎得很标准,也很稳。
王嘉尔坐在门口,看着段宜恩在挺远中央有些滑稽的样子——穿着上好料子做的鲜红色衣裳,沾着几块泥,被精心打理过的头发也乱得不像话。
段宜恩心里把王嘉尔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却憋着一股倔劲儿,怎么也不肯轻易服输。
刚半个时辰,段宜恩的腿就已经开始发抖,缺乏锻炼的他从来没有过这种强度的练习,但是他仍然咬着牙没动。
一个时辰过去了,段宜恩还是一动也没动,但实际上烈日下的他已经快坚持不住了,一想到这个时候他本该在房间里,由丫鬟扇着扇子递着水果,就莫名其妙涌上一阵委屈。
段宜恩的视线落在王嘉尔身上,那人嘴角挂着意思若有若无的笑。
"坚持不住就走吧。"
嘴里说着幸灾乐祸的话。
其实王嘉尔对段宜恩已经有很大的改观了,只是他实在不想收这个总归有些骄傲自大的公子爷,不知道日后会有多大的麻烦。
段宜恩的愤怒一下子就转成了力量,支撑着他继续一动不动地保持着标准的马步,即使他的上衣已经湿透了,面前的地面上也有一片汗水。
一个半时辰。
两个时辰。
王嘉尔万分惊讶,却也没有表现丝毫,起身走到连嘴唇都发青发抖的段宜恩的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
"时间到了。"
段宜恩卸了力气,腿一软就跪在了地上。
这会儿他也没心思顾及面子了,连父亲教过的"男儿膝下有黄金"都忘了个尽,就跪在地上大口大口不顾形象地喘着气。
其实这样的段宜恩更真实可爱一些。
"你..."
"教我武功..."
段宜恩有气无力地说着,还没忘了自己为什么经历这份折磨。
之前话都已经说到了那份上,王嘉尔也不好再拒绝,蹲在段宜恩面前。
不由自主地放柔了声音。
"好。"
后来王嘉尔问段宜恩的时候,段宜恩也说不上来到底是什么支撑着自己完成的。
"你来了。"
少年远远就瞧见了踏进门来的人。
"来了。"
来人应着,细心把门关好,搬了个凳子坐在少年对面。
"其实你不需要总是来看我的,在范兄。"
少年低着头,不知是什么表情。
"嘉嘉啊,跟你说了多少回了,不要再叫在范兄了,生疏得紧。"
这便是斑斑总是挂在嘴边的那个林大夫,他无奈地劝着少年。
"好,在范。"
少年点头,伸手在暖炉上方慢慢地来回转。
"其实你不必三番两头往我这跑的。"
"不碍事。"
林在范没把这话放在心上,全当是对方怕自己来回折腾太过麻烦。
少年摇了摇头,终止了这个话题。
林在范把暖炉往少年的方向推了推,示意他自己并没有对方怕冷。
"你这几天,感觉身体如何?"
"还是老样子。"
少年说的是实话,浑身上下就没有一个舒服的地方,疼痛的感觉就好像成了一种习惯,若是有一天不在了,反倒会不习惯。
"头还疼吗?"
林在范的表情满是心疼。
"疼的。"
少年看到林在范眼里藏不住的焦虑,怕他担心,撒谎补上了一句。
"但是好多了。"
"嘉嘉。"
林在范喊了少年一声。
"嗯?"
少年心虚地移开了视线。
"不要撒谎,我认识你十好几年,还能不了解你吗?"
"况且,我可是个大夫。"
少年如捣蒜一般点着头,竟生出几分顽皮来。
林在范叹了口气,无可奈何地用食指轻轻戳了戳少年的脑门。
"你啊你...真是...不会照顾自己..."
"不是还有斑斑和有谦吗,他们也会照顾我的。"
少年浅浅地抿了抿嘴。
"他们俩也没有一个靠得住的..."
林在范除了叹气,还是叹气,接着话锋一转,继续询问起少年的身体情况来。
"还那么怕冷吗?"
"这不是有暖炉嘛。"
少年避开了正面回答,指了指眼前的暖炉。
"就知道耍小聪明。"
"真是...治不了你..."
林在范对着少年,实在是无计可施。
"在范啊。"
少年赶紧在林在范把氛围搞得伤感以前再一次转移话题,果不其然,林在范对少年对自己的称呼很满意,很快就"嗯"了一声。
"最近,城里有发生什么事吗?"
"啊?"
林在范着实吓了一跳。
"你不是对外面发生的事情不感兴趣的吗?"
少年白了他一眼,忿忿地开口。
"你只管说便是。"
林在范挨了白眼,反而觉得少年的样子可爱的紧,应了他的要求,絮絮叨叨地说开了。
"城南的梅花挂满了枝头,可红了,一点也不俗。"
"城北的集市今年冬天很热闹,聚满了城里的小孩儿,都买着了称心的小玩意儿。"
少年听到这句,有些不满意地打断了对方。
"你怎的知道他们拿着称心的玩意儿?"
"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了啊。"
林在范不由得怀疑少年是不是连脑子也病得坏掉了。
少年脑海里忽然浮现出一张他无比熟悉的面孔,那人还没完全脱去稚气的脸庞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嘶..."
一个恍神,少年的手贴在了暖炉上,烫得他猛地收手。
林在范赶忙抓起少年的手,小心翼翼地抚过那被烫成红色的一块皮肤,与周围病态惨白的部分相比格外突兀。
他从随身带来的医药箱里找出一种软膏来,往少年那块皮肤上涂抹,嘴里毫不留情地训斥着少年的不小心,手上上药的动作确是轻柔得不得了。
"又瞎想什么出神了?"
"再这么不小心,烫着了也是活该。"
冰凉的药膏在少年的皮肤上激起一阵异样的感觉,他眯起眼睛笑了。
"是是是,我活该..."
终于处理好了烫到的皮肤,林在范把药膏收回了箱子里,回到凳子上面对少年坐好。
"今年冬天..."
"可有什么打算?"
少年摇摇头。
"没有。"
然后又反问起了对方。
"在范有什么打算吗?"
林在范犹豫了一下,还是点了头。
"父亲希望我能和他进宫去。"
"做御医。"
"御医啊..."
少年皱起眉头,不知想到了什么。
"你自己想去吗?"
林在范又是摇头,又是点头,闹得少年一时不知他想表达什么。
"我...没有想不想。"
少年还来不及问话,林在范就猛然间握住了少年搁在膝盖上的手。
"其实,我今天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少年不着痕迹地把自己的手收了回来,尽量不去看林在范被悬在空中有些尴尬的手,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与我有关?"
"有关。"
林在范也只好收回手,肯定道。
"我这次来,是想问你两个问题..."
"你问。"
少年收起了多余的表情,认真地听着。
林在范深吸了一口气。
"第一个问题..."
"你希望我去吗?"
然后顿了一下。
"第二个..."
"你还在等着他吗。"
段宜恩就这么因为一时冲动而变成了王嘉尔的"学生"之一,跟着王嘉尔练了差不多一年。
要段宜恩形容这一年,大概是四个字。
半死不活。
全凭一口不服气吊着,跟所有来练武的小孩一样,接受王嘉尔的训练。
要说有什么不一样的,就是段宜恩一直不肯跟着其他孩子一样叫王嘉尔"师傅"或者是"王兄",一天到晚"王嘉尔王嘉尔"挂在嘴边叫个不停。
"没大没小。"
王嘉尔也懒得管他,其实王嘉尔自己也觉得"师傅"和"王兄"的称呼太奇怪了,连"嘉尔兄"都奇怪。
有人就问我们段公子了。
后悔吗?
后悔啊,段宜恩夜里被白天摔伤的地方疼得睡不着觉的时候后悔,被罚在院子里扎马步的时候后悔,被要求练习同一个动作一百遍的时候后悔。
那为什么还坚持呢?
段宜恩一看到王嘉尔,就好像什么气都没了,想到第二天还能见到王嘉尔,就更是高兴得什么都可以做了。
偶尔看到王嘉尔的笑,段宜恩就更是觉得心里头有朵什么花开了。
只是这人似乎不喜欢笑,作为罕有的几个能逗笑王嘉尔的人之一的段宜恩非常自豪。
他一直不知道怎么形容王嘉尔这个人,相貌也好性格也罢,这时候段宜恩就埋怨起以前的自己来——怎么没好好学学怎么用词去形容好看的人。
来来回回除了"好看"和"英俊"就找不出别的。
跟着王嘉尔练武是有规矩的:不能喝酒,更不能出入风月场所。
一旦坏了规矩,任何人都留不了。
但是段宜恩长这么大就还没受过限制,绕是王嘉尔再好看,过了这么一年,段宜恩还是耐不住这样枯燥的生活。
他偷偷摸摸地去了一趟明月楼。
其实他也没喝酒,在吆喝小二的一瞬间想到了王嘉尔,还是改口点了茶水。
就喝了几杯茶水,听了几个曲子,就灰溜溜地回了家。
再怎么瞒,也还是没瞒过王嘉尔。
王嘉尔不知怎么就知道了段宜恩头天夜里去了明月楼,第二天说什么也不让段宜恩再跟着他习武了。
段宜恩那叫一个委屈啊,想着自己这趟明月楼,酒没喝上,美人也没见着,来去都趁着夜色,偷偷摸摸的,什么好处没捞上,还要被王嘉尔"扫地出门"。
段宜恩的犟脾气上来了,怎么也不肯走。
就跪在王家的院子里,谁劝也不走。
段家闻言而来的仆人们都吓坏了,没人见过自家公子这个样子,头发被汗水打湿结成一绺一绺的,狼狈不堪地跪着。
脊背却挺得倍儿直。
他们心疼得不得了,见不得自己公子受这委屈,劝了一次,被段宜恩吼了回来,也不敢再劝,只好站在一旁陪着他。
王嘉尔在门里头看着段宜恩。
段宜恩跪了一整天没吃饭,王嘉尔也就在门口看着段宜恩看了一整天,也没吃饭。
"我错了!"
"下次再也不敢了!"
连道歉都这么理直气壮的恐怕也只有段宜恩一个了。
天全黑了。
说王嘉尔不心软那是假的。
陪着段宜恩的那些仆人们都急得团团转,几次想要去敲王嘉尔的门都被段宜恩呵止了。
这种情况放在别人身上会不会心软王嘉尔不知道,但是段宜恩是他有私心的一个。
这种私心,王嘉尔说不清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只觉得段宜恩在他的心里头,已经不再是那个只会恃宠而骄的毛头小子,变成了一个他愿意给予微笑的存在。
这种私心,王嘉尔总觉得是不妥当的。
就像现在,他早就心疼段宜恩心疼得一塌糊涂,却又不得不一遍遍告诫自己:不能轻易这样坏了规矩。
可是。
王嘉尔推门而出。
跪着的段宜恩第一瞬间就抬起了头,眼睛亮亮的,在夜色里让王嘉尔的心有些发慌。
"你原谅我了?"
一天没喝水的嗓子非常嘶哑,几乎说不出话来,但王嘉尔还是不难听出段宜恩的激动。
王嘉尔移开视线。
"不是原谅你。"
然后他故意往段宜恩身后那群仆人的方向看去。
"我为他们,破一次例。"
"这么多人在我府上闹。"
段宜恩一下就笑开了,眼睛也笑得全眯起来了,赶紧站起来,颤颤巍巍地向王嘉尔一个鞠躬。
"谢谢嘉嘉!"
嘉嘉?
王嘉尔一阵汗颜,却也没出声修改他的叫法。
"你,段宜恩。"
"在!"
段宜恩就好像不是刚刚跪了一天一样,高兴得几乎要跳起来。
王嘉尔无奈地看着他,微微低头试图把自己脸上蔓开的笑意藏起来,却被段宜恩发现了,悄悄在心里描摹了一遍王嘉尔偷笑的样子。
"明天来,领罚。"
"是!"
段宜恩回答的就好像王嘉尔方才说"明天来领赏"一样,歪着头往王嘉尔那边凑了凑,毫不吝啬地再送了王嘉尔一个咧嘴笑,还亮了亮自己的虎牙。
王嘉尔的脸隐在黑暗里,生怕段宜恩察觉出自己的脸已经烧得通红,转身往屋里走去,边走边还不忘赶人。
"还不快滚?"
"好嘞!"
—tbc—